- 註冊時間
- 2007-9-3
- 精華
- 在線時間
- 小時
- 米币
-
- 最後登錄
- 1970-1-1
累計簽到:1488 天 連續簽到:10 天
|
盜版者
- \3 n% \& t2 o9 D
) P) N3 i, s+ L" ]1、王河南* V( h+ W8 z, S2 a# r. y' V) Z9 c1 U! _
王河南不是河南人,是湖北人。
0 J0 w. v; l! T5 M5 Z) o: w! z 至於他為什麽叫王河南,這個壹般人不知道。我也不知道。 " V/ k( v7 C& W
王河南原來是在湖北農村,窮得“叮當”響,連飯都吃不上了。後來,壹改革壹開放,他“噌”壹下就鉆了出來……
% K7 a* O: B: |9 o( G1 N) K/ { 他這種人最可怕,因為他什麽都不怕。
: j- k b, \: b4 B5 }* p @ 他連飯都吃不上了,已經到了最低限,他還怕什麽呢?最糟糕的結局就是被槍斃,反正不出來也是等死。好壹點的情況是被警察抓住,進了監獄,那就有窩頭和鹹菜吃啦。
, s1 h( ^0 R6 d' h6 W8 O4 S. \ 瞧,他把進監獄當成了壹個夢想!好心的周周德東勸告妳,遇到這種人,千萬繞行。
+ M0 p/ }/ }+ g4 r) n 不過那是二十年前的事啦。
) T0 G2 {0 {3 w; m* w 現在,王河南非常怕死,比別人都怕死,因為他嘗到了生活的甜頭。也就是說,他有錢了。 & m( t' _9 w; w! c
有了錢之後王河南就不是王河南了。 8 s: E+ W, x+ Z3 S8 @ P* R# W
他有房子,在寸土寸金的地界。
7 `: y# Y+ ?/ S0 t+ Q 他有車,在裏面可以開會、看電視的那種。 * t1 n" d' E; }
除了老婆之外,又買了四個女人,高矮胖瘦各壹名。 , k, y; a) z& p! M8 v5 d o
他進了上流社會,有了各界朋友。 # E8 Y+ b" _' d0 ~" P# P( y# X
人生在世,真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,三年路南三年路北。
4 ~0 b0 L. @3 P5 R( F7 m, R' p 那麽他是怎麽暴富的呢?
% O7 m4 B6 M/ B9 G 他開了壹家書店,叫“博學書店”。他連小學都沒有讀完,卻開了壹家書店,還“博學”。於是,他就發財了。 $ k; T) s$ G1 r) |
電視臺采訪他,從山村孩子到富翁之類的題目,妳在電視上聽到的肯定是假話。
% ^6 o: Z8 y; K0 x/ ` 最早,這個王河南到了城裏,給壹個書商打工,幹的是體力活,主要工作是到火車站發貨,裝卸工。 9 e& Y5 P9 m& ?& r8 I8 s) K2 T
那個書商是做盜版書的,鈔票“嘩啦啦啦啦”地滾進那書商的口袋。王河南很細心,他暗地裏把那個書商的壹套把戲都學會了。 ! L }: a6 J$ f4 ]9 s& @. ?5 w
就這樣,他也成了壹個做盜版書的人。
3 Q+ {( c; v) D8 i; g, f" L) } 而他那書店賣的大部分書都是盜版書。 $ _# q! d7 M7 }2 ], S* y
王河南不懂書,他鬥大的字不認識壹筐。(不過,他還算刻苦,後來,他自學了壹些字。)但是,他有壹根發達的神經,只要哪本書在市場上暢銷起來,他立即動手把它克隆出來。就這樣簡單,跟“1”壹樣。 - h0 x2 _" Z6 p6 I6 p2 M0 s
就像壹條餓極了的狗趴在暗處嗅骨頭的氣味壹樣,王河南躲在暗處嗅著錢的氣味。 6 s0 M( @% z |
這天晚上,他到壹個小印刷廠去,在回來的路上,買了壹份報,他看到這樣壹篇報道:
' Q- s2 e8 Y" B# h- t" k8 m 最新出版的恐怖小說《盜版者》,剛剛上市就取得了不錯的市場銷售成績,上了暢銷排行榜……
# j7 }" a7 J G) ~; X+ K! u 他立即給老婆(他老婆看書店)打電話詢問情況。 4 v, J8 k9 ~3 I* i0 L* C y i& L
老婆說:“這本書剛到貨,第壹天就賣了24本,是賣得最好的。” 0 j1 M5 [& p2 J0 w) H
王河南立即趕到了書店。幹這種事的人爭分奪秒。 8 H6 z7 b7 x# z3 b
老婆給他拿了壹本《盜版者》,他就坐在書店裏,看起來。2、《盜版者》內容(縮寫比例 3:10)5 U$ a. M( W# J) w
李湖北是個書商,專門做盜版書。 0 n2 e: A+ b, q' ~+ N3 J% @
這種人侵害國家利益,侵害作者利益,侵害讀者利益,該死。但是,他做盜版書的速度是值得我們“學習”的。 4 r4 X% ]7 J) ^. |& p) N' B
下第壹場雪的日子,出版社的編輯開始市場調查,終於他確定了壹個選題,報上去,出版社開了三個會,通過。
5 a, J& R3 C6 F( N2 Q& \ 組稿。 5 @. q* I2 |8 ^
送審。壹審二審連三審。(二審是個老頭子,要退休還沒到日子,身體不好,有腦溢血、心臟病、風濕病、肝硬化、胃潰瘍、骨質增生、貧血、疝氣加腳氣,他正在家修養,稿子在他那裏放了兩個半月)……
. G% ~" r% u" r2 |# A 最後,稿子通過,錄入,出片,印刷,書問世……第二年的第壹場雪又下來了,飄飄灑灑,不慌不忙,很多孩子在打雪仗。 H& @& t0 ?' r' v3 u3 T
李湖北做盜版書,廢寢忘食,最快前後只要幾天時間。
# M8 q! r& w: W (王河南見了李湖北這名字感到很親切,而且,這本書竟然寫的是盜版者,他的興趣更大了。) # J6 N6 u0 h+ J
李湖北長得個頭不高,壹雙眼睛很機敏。
7 \- d* j1 c5 i 只是他的臉色有點灰白,那是他經常缺少陽光照射的緣故。
* {& b- f6 O! Y 他有壹家印刷廠,沒生產許可證,屬於地下印刷廠。而且,這個印刷廠真的在地下——他租的是地下室。壹臺輪轉機,機器終日“轟隆隆”在歌唱。 0 P9 D1 q; T' @4 R- @
四個工人,基本都是他的遠房親戚。其中有他的小舅子。平時李湖北不在,就是小舅子負責。小舅子常年戴壹頂鴨舌帽。 6 w9 N. v) O; n5 D
有壹天,李湖北到火車站發書,累得壹身臭汗。
- K/ G0 u& ~) h5 G" Z+ P: [) n4 D 回到家,天都黑了。他到衛生間去洗澡,卻發現沒熱水。 , N' ?5 `! j" `/ X% a
他走進臥室,看見老婆躺在黑暗中,就說:“妳怎麽沒給我燒水?”
: P. g: q# F6 T& ^( P! C 老婆猛地翻過身,說:“喲,我給忘了……” 1 ?& o( O! s ]
李湖北“啪”地把門關上,摸黑脫了衣服,躺下來:“那我就不洗了。”
' i0 i- \6 j r# P! Z1 j$ Q+ C 這天夜裏很寧靜,只有墻上的表走動的聲音:“滴答,滴答,滴答……”
0 M) ^" o3 t/ p 平時,李湖北倒頭就睡,今天,他迷糊了很久,還是沒睡著…… % ?. \+ v$ O: R1 f. `5 ]3 s
他終於意識到,他失眠了。
( o/ |3 p: T/ C6 H8 [6 t 這是怎麽回事呢?
" i( `! z, J2 ^3 R: Q 似乎有問題。
4 x$ A: B/ b" o H他努力在想,有什麽問題……
1 @$ A+ X4 n: | 想著想著,他的腦袋“嗡”地響了壹下:十年了,老婆每天夜裏都打呼嚕,那呼嚕聲已經成了他的催眠曲,而今夜她卻無聲無臭,極其安靜,像死了壹樣!
7 }) V* y7 a0 n& q: b' | 她怎麽了? 6 m5 m2 y- u9 [; Q
李湖北回想剛才老婆說話,忽然又覺得有點不像老婆的聲音!
; T8 P" l: ^& v, y1 Z! \ ~; O 難道身邊躺的不是老婆?
# C1 w9 \5 m) ?' G1 l* h" ~, v, R5 p 產生這種猜疑是需要靈感的。 % T) e4 g: D, L
李湖北警覺地打開燈,朝老婆看去。
5 B. _6 Q7 h" U- S 老婆壹下被燈光刺醒了,她瞇著眼對李湖北說:“妳幹什麽呀?”
# Z: Q8 H, B0 H7 h8 F 李湖北不說話,他反復打量著老婆的臉。
8 a) B; e' ]: y+ O% A# k- x2 Z$ Y 沒錯,那是老婆的臉。小眼睛,厚嘴唇,鼻頭有點圓。額角有壹個小小的傷痕,那是從小留的疤。她眼角那細微的魚尾紋都跟過去壹模壹樣。
! c, N: e) U# \! k- { “妳怎麽不打呼嚕了?” ( z$ A" }1 A* |
“我怎麽知道?快睡吧。” # V C3 m/ G7 ?$ @- ]# P" ?0 W
李湖北就把燈關掉了。 & E3 Q0 l& a1 [4 F! b
剛才,房子裏的燈亮著,外面是黑的。現在,房間裏黑了,外面就亮起來。 ) L; s! m5 l+ }- u& l
這時候已經是午夜了吧,午夜的月亮偏西,掛在黯淡的深遠的詭秘的夜空中,好像在定定地觀望著李湖北家。 ) M8 i% X4 E8 c: n" W) q6 z# ]# R
李湖北又閉上了眼睛。 / ~ b% A$ \+ d+ _
是自己的老婆。別人的老婆怎麽會躺在自己的床上來? + R. X% G2 R/ R0 Q: o
他放下心來。 7 d$ H$ g% N9 d: z! ^7 ^
可是,他還是睡不著。
6 ]' o& d# O6 L3 J) F8 _ 因為,很快他就聽見了老婆打呼嚕了。 : D& b3 T+ c4 Y6 @$ t/ G2 E* h0 H
他對老婆的呼嚕聲太熟悉了,就像熟悉自己的指甲形狀。她的鼾聲很輕微,那聲音似乎就是為了讓旁邊的人知道她睡得很香甜。而她現在的鼾聲卻很重,很不舒暢,讓人聽了感覺胸口憋悶。 7 U. r# i% z& v$ \) J; i& ^# z
李湖北感到這呼嚕聲不對頭!
9 }8 f# }% P2 f. \8 P1 ~ 為什麽她剛才不打呼嚕,現在卻打起來了?為什麽她的呼嚕聲跟過去壹點不壹樣?
7 \/ `7 M- h: G( O 他的心壹點點被掏空。那是恐懼的感覺。
3 e5 H0 _; a# G 假如,剛才他打開燈,發覺身邊這個女人不是老婆,那他都不會如此害怕。問題是,剛才他明明看見她就是他的老婆!
( V X, ~8 h: }5 j) l/ A( ` 時間停止了流淌,黑夜定格了,這世界死機了。
3 \9 _: n9 V/ V 不知過了多久,他慢慢地爬起來,繞過老婆的身子,悄悄下了床。 + n0 {2 `2 F$ h9 t3 ^ _+ q
他要到兒子那房間去。
& ?5 g0 A+ x) F8 E# V 他的腳沒有劃拉著拖鞋,就光著腳朝外走。他家是大理石地面,光著腳走路沒有壹點聲息。
+ O4 C# K" Y8 V- N7 `$ g& ~! ~$ F: | 他剛剛走到門口,突然老婆說話了:“妳幹什麽去?”
5 |. ~) \1 p: D) d% L 他壹抖。 + I( @: ]- {6 ]0 j4 `9 M7 g7 r( t. a
他馬上鎮定了壹下自己,拿出大男子的聲調,說:“妳別管我。我去兒子的房間睡。” q6 |. ^9 O, w% C0 U. e) C3 J
老婆就緘默了。李湖北感覺她那雙亮晶晶的眼珠子壹直在黑暗中盯著他。 & W( ^* G& {. h1 ?1 a
他出來後,反身把門關嚴,然後,他快步走進了兒子的房間。
0 b3 r# G* o T7 v1 R# e 兒子今年12歲。他的身體有點弱,在學校各門課程成績都不錯,就是體育不合格,經常生病。 % ?3 ]7 H z; w
兒子已經睡熟。
, x. }/ n& j6 _; b, K) Q 李湖北上了兒子的床,輕輕地摸了摸兒子的頭,叫了壹聲:“兒子……”
) i* a+ Z2 A( ]2 D: M m$ w 兒子滴咕了壹句什麽,翻過身去。
- u* U6 D4 S3 X+ w; r/ J 他又叫了壹聲:“兒子!” 6 o2 g" K3 ?, P2 O, m
兒子終於又翻過身來,睜開惺忪睡眼,說:“老爸,妳怎麽到我房間來了?”
/ W* @8 S' w* Y0 ] “我問妳壹件事……” + c7 ?- L6 v, M
“什麽事?”
3 U( k* T" o% {& L “妳今天回家,有沒有發現妳媽媽……有什麽不對頭?” g4 d* F0 C- {/ I9 l: B
“沒有啊。怎麽了?” % x% v+ O U- F2 W, P8 u+ J
“沒什麽,睡吧。” $ U) ~+ x7 ^; K1 h" \% M
兒子閉上了眼睛。李湖北也閉上了眼睛。 Q3 j+ O9 U. X- D* A2 ]- p
過了壹會兒,兒子突然反問他:“妳說她哪裏不對頭?” 1 t) B* D4 ]* e- y8 H7 Y4 l/ L# G
這句話讓李湖北產生了猜疑。他覺得這口氣也不像兒子的口氣。 ' B+ r$ p" E6 g% Q
順便說壹句,雖然李湖北壹直在做違法生意,但是,他是壹個好父親。他很疼兒子,除了賺錢,他大部分時間都用來陪兒子了。 2 p) V6 k. }- L! D, ^. z# M
另外,他還是個壹個孝子。 S* w6 a0 e u+ x+ ]/ r
李湖北的母親早就去世了,父親還活著,是個瘸子,拄雙拐。父親退休前在鐵路工作,扳道岔,他的腿被火車吃了。
* G4 J0 ]4 q* |( r# M. |& i, p, ^1 O 李湖北把父親從山區小站接到了這個城市,在郊區給他買了兩間平房,還給他雇了壹保姆。只要有時間,他就去看看父親……
2 H: N6 t' f+ c 李湖北明顯感覺兒子好像在試探什麽。 , _. b; m+ J8 g8 v3 E0 t
難道兒子也有問題了?
! Q) z- M( [$ @- ?, |8 @ 李湖北壹下覺得整個這個家都飄蕩著壹股詭怪之氣。 4 o. _, }# D. J& r3 P e& V/ X
他想了想,低聲說:“兒子,我可以打開燈嗎?” : Q7 L' h( s* B& W! z5 Y- [
兒子也想了想,說:“妳想打就打唄。”
8 N' a" B! I1 U5 ~ 李湖北坐起身,伸手把燈打開了。他目光直直地看著兒子。 1 P0 {" c. W3 F
太刺眼了,兒子把臉轉向另壹邊。 ' N# X: W2 }0 g9 F7 N7 S7 L
李湖北看清了,是兒子。但是,第壹次的經驗告訴他,還是不能掉以輕心。 4 C8 l$ |4 V# s+ O7 Q7 I. S6 I
他把燈關掉了,小心地躺下。這時候,房間裏黑了,窗戶外也黑了——月亮沒了。壹片漆黑,睜眼跟閉眼壹樣。 7 f8 M$ n' O( B% f9 ?; R5 r
但是,李湖北還是睜著眼。 / T2 f9 R( v' e1 {2 m
“兒子……”
( u6 C9 @8 S2 @/ H) x k2 \" m “嗯?” ! z1 r: d# w- |" J5 b- u
“房間裏太黑了……”
# `' m4 l$ \ d ~. B$ n 兒子沒說話。
5 b9 N3 m* f. W& ~% d/ A “咱倆說壹會兒話吧?” * [9 J) u6 t+ J- |+ q9 m0 P9 l
兒子扭了扭身子,說:“人家睡得香香的,妳幹什麽呀!” & |: f2 q' r7 J+ M1 l) D
“兒子,妳們班的那個李稼漁名次還在妳之前嗎?”
( ]2 K z! E0 M$ o0 [( ^ “李稼漁不就是我嗎?”兒子“撲棱”壹下翻過身來。 5 b3 Z" a, b, _; |
“噢……” + A' o: X5 X, o" u, b8 U
“……妳是誰!”兒子似乎有點不信任了。
5 Y9 r4 m! S' b* N% a0 d+ H( f “我說錯了,我是說妳們班的那個程壹舟。”
* h7 z4 y5 W. j' @; _7 C7 s$ Z2 H 兒子靜默了壹會兒,說:“老爸,妳深更半夜說這些幹什麽?困死了!”
. }& G, w7 M& B 這時候,李湖北覺得自己太多疑了。他閉上了眼睛。 ' F! P# U5 r& M( B( O5 u
可是,他的眼皮剛剛合攏,他的註意力就像遊絲壹樣又飄到了老婆那個房間。
2 }, `+ y' i5 Q1 y7 S$ G 那個房間緊閉著,沒有壹點聲息。 + x9 l5 b+ ~, H: X' x- R
李湖北又睜開了眼。
+ G8 a% B7 k, s1 F0 ?, | 她怎麽又不打呼嚕了?
4 u6 V) e+ ]$ A- s" ` 他盼著太陽早點出來,他要在太陽下把這個家看個明明白白。 ; f5 V9 E6 U, W
“稼漁~~~~~~” ) d5 D+ }6 n& X7 d# D
壹個顫顫巍巍的聲音從遙遠的地方傳過來。 9 |& S( ?- w: N5 M& S8 m' I
是老婆。
4 j* V: ^8 @" |9 f- U0 o# n1 a) E 兒子應了壹聲:“哎。” % i I" o% S' y9 J S
“妳來~~~~~~” 9 z5 v( C ~- t4 H
兒子迷迷糊糊地爬下床,走向了他媽媽的房間。
- T* T2 m1 p9 ]& E$ U0 M: X 李湖北在黑暗中看著兒子,他那矮矮的身影像壹抹更深的夜色。那壹抹黑影終於融化在了夜色中。
7 i" q9 g, g* V5 Z0 r9 s “吱呀……”老婆的門開了。 , b/ E0 h: o3 r- G6 [9 B' @
“吱呀……”老婆的門又關了。
8 A% d1 N2 M+ }0 A% G9 w 那扇門壹開壹關,就把兒子吃掉了。 - y) w( ~, |9 r% s
李湖北的心提起來。 ^# ?3 ]9 G% K; ]: i
假如,老婆不是老婆,兒子是兒子,那麽,兒子這次壹進去,就很可能再也出不來了。李湖北想,他應該把兒子救出來!
0 J+ `& ^# \" ^* w3 o! u) ~ 可是,假如兒子不是兒子呢?
( i5 E5 d7 Y/ t- w6 u N7 Q 那麽,兩個同夥——或者說兩個同類——就聚在了壹起。此時,兩個同類在黑暗中在什麽? / W' l6 [2 E1 Y
李湖北感覺到真正危險的是自己! . V, {- m/ s4 e- E7 |7 p0 x6 `1 q
他甚至想逃出這個家。 8 s e) y; J4 O: A$ z/ T) l6 {' ^$ e
可是,他要走出去,必須經過老婆和兒子的那個門,他不相信那扇門會輕易放過他! 3 V2 D. k2 B% G% z# b
另外的退路就是窗子了。可這是8樓! e7 s$ |$ d* Q# H6 g; y0 n
他咬緊牙關,等待天明。 , Y7 m9 y K. n+ `4 Y# I
可是,老婆的聲音又顫顫巍巍地傳過來。李湖北斷定這聲音決不是來自那扇門的後面,而是來自壹個陰暗、潮濕、不吉利的地方。
$ F8 Y( Y2 Z+ X$ h2 @, o: w “湖北~~~~~~”
. E6 Z8 @- a2 D+ p2 x6 S7 {, ? “嗯?”他抖了壹下。
; D8 p% x E& Z/ b* u% ]+ W “妳來~~~~~~”
2 i" ~; [, }8 k+ f* y5 m+ H# g 他的心“怦怦怦”地狂跳。 3 T6 ~* S4 ~: f x. o
他現在面臨著壹個重大的抉擇,去,還是不去? 4 U7 w# W) r" N6 E8 c
如果去,走進那扇黑糊糊的門,那還能見到明天的太陽嗎? ) f: z! F1 \% V
如果不去,她會不會過來呢? : b( y/ Y7 M* ?8 B W
“我就在這兒睡了。”李湖北裝作若無其事地對那扇門說。 . K, D$ a1 i* W6 S9 } [
她不理會李湖北說什麽,繼續說:“妳來~~~~~~”
' ]7 \! [. i0 \/ G1 v C “妳幹什麽呀!”李湖北大聲問。他外強中幹,已經抖成壹團。
& I/ I2 z* l# `4 A% }( q7 v “妳來呀~~~~~~” ?4 T" b( Z. N3 n8 a8 O
李湖北越怕越想不出對策來,他索性不說話。
% f B2 D8 X2 V; c 老婆終於不叫了。過了壹會兒,李湖北突然感到頭頂有個人影,他猛地擡頭,看見老婆正在頭頂站著! 4 a: D# H, V9 e& h
她是光腳走過來的!
3 A+ f) n G- K$ I3 z) K “妳!”李湖北壹骨碌爬起來。 7 B' s B: _) k
“湖北,我怕……” h6 x# ]# E$ i% P3 ]% V# N
“妳嚇死我啦!兒子不是在那兒嗎?” |& Y/ K! y/ m4 u
“那我也怕……”
) ]& K) d' F+ R. y" H5 g 她壹邊說壹邊爬上床,鉆進他的被窩。 3 k2 S7 Q; P; }! i
李湖北身體僵直,恐懼到了極點。他感覺著她冰涼的身子,還有毛烘烘的長發……
M, F& [6 U6 m! o 他不知道現在兒子是在那個房間裏睡著,還是已經消失。
# q) [0 V* G& s5 s6 O; J4 A6 M 突然,李湖北問:“妳怕什麽?” 0 p& H1 g+ [- w1 [
“我怕……”
- e, }+ R D, A, x1 c 李湖北等了等:“妳說呀!”
4 c8 ?0 i2 x; P5 V- V5 g “我……” " J+ z; l: }2 Y5 u8 `2 O
李湖北記得,他老婆雖然很瘦小,但是膽子很大,她從來不怕黑,不怕鬼。結婚十年來,夜裏從沒聽她說過“怕”字。
) z! g$ h8 M; a. ] “我怕兒子……”
0 p( j9 |5 w1 I! b9 r “兒子怎麽了?”李湖北都快暈了。 ) k5 G: z- I/ J* r! ?. K
“我懷疑他已經不是咱們的兒子了……”
) s: L [6 Q# ` “為什麽?” . Z1 f6 h1 }$ K" w
老婆緊緊抓住李湖北的手,還是製止不住她的顫抖。她好像真的很恐懼:“我剛才摸他的腳丫,發現……” + o& }9 v0 O6 A4 }4 i$ a a& D0 k
“說呀,發現什麽了?” 4 o' c& h+ F: c8 z
“他只有四個腳指頭!”
! E8 G, C1 E& O3 r7 N& |3 g7 C“什麽?” 3 _7 x2 Z$ n3 g; a$ F7 S; o$ l+ P" G
“開始我以為我摸錯了,又摸壹遍,還是四個……”
6 Z6 J8 J- R" x2 Y “他怎麽會……少壹個腳指頭呢?”
$ p) I0 P9 x7 Y/ y “兩只腳總共四個!”
# b8 \4 Q, y7 ?& ?0 l" K1 f 李湖北的魂壹下就飛了——他懷疑兒子另外的腳指頭都被這個女人吃了! 4 ~. z$ e$ c7 g% }! D; i- V
他感到黑暗中這個女人越來越陌生。
0 A. N0 U# g3 @( b 他和老婆同床共枕這麽多年,對她的性格,音質,氣味,動作習慣,身體柔軟度……盡管李湖北看不見她的臉,但是他有壹個強烈的感覺:這個女人和老婆差別極大。 1 G4 |$ o: P$ s9 e
那麽,眼睛後面的那雙眼睛是誰? 6 j0 C/ ^1 R9 j; i
臉後面的那張臉是誰?
: o* N* k: V5 _6 a1 Y 大腦後面的那個大腦是誰?
6 B& K! ?) L4 z$ l9 q6 T+ [& t 老婆被弄到哪裏去了? 0 N- y, }# a+ h+ K
“妳不相信?”女人問。(在我也沒弄清楚這個女人到底是不是李湖北的老婆前,就只有稱她為“女人”了。) . B, Z" m8 W5 I% k* i1 |$ c
“信,我什麽都信。”
& i2 Z5 O( z% J8 e# `2 R! q3 t# X “那妳怎麽不說話?”
6 P5 `6 }9 v- M7 D5 v; b 李湖北很想說:“妳能不能讓我看看妳有幾個腳指頭?”可是,他目前還沒有這個膽量,等天亮之後也許敢。
, G" @. t: {9 v5 A9 D “我……” {) U- o* R( Q- K4 Q* l
“妳今天怎麽也不對頭?”聽語氣,女人似乎有點緊張起來。
; p& r/ F5 f2 T# V2 G/ G4 I 她的緊張讓李湖北對她有了點信任。
0 Q2 S2 o8 o2 \2 \* X “咱倆去看看兒子,好嗎?”李湖北突然說。他還是想確定壹下,兒子到底在不在。
7 y1 C! o& @7 U2 U “不,我不敢。”
! {$ w: {# a% |2 m$ `& ? “也許,妳摸錯了……”
& [6 f$ O* @# q5 F* b1 O “不可能。” + S! K1 ~: b. t4 h
“那我壹個人過去了?”
) p, n; e8 U/ d “我不敢壹個人在這裏,我還是跟妳壹塊去吧。” 8 @- u# @' F( |$ h7 D( I
李湖北把夜燈打開了,綠幽幽的。 ' W8 a# F2 L" ?6 W0 i6 U
他在前面走,女人在後面跟。 O: d0 @# p5 ^2 w# I
兩個人都光著腳,走路都沒有壹點聲息。
8 n- t( J3 b* u! _ 突然,李湖北轉過頭去——他要看壹看,後面的女人是不是已經改頭換面。
. P. m+ Z; t$ ?' h9 e ……沒有。
- F1 i0 D7 r; ~$ _9 ` ……她還是老婆的臉。
! g5 O ]* |: _ 李湖北把頭轉回來,突然又意識到了什麽,僵住了。
7 l" S9 k/ z m7 W6 o 他慢慢地再次轉過頭去……
) a1 |9 s8 G6 a- v 這個女人沒有腳! 1 g) g4 W8 A- r4 h6 ^. T0 h
李湖北看得清清楚楚,她穿的睡衣就像掛在衣架上壹樣,下面什麽都沒有。
: f3 p: `8 ^4 z6 W: x, Z. s9 t4 x 懸空的她直直地盯著李湖北,眼睛灼灼閃光,壹字壹頓地說:“這次看清了?”3、冒牌人
5 M6 k I9 Y. F& g. |5 z" c天似乎轉眼就黑了。
. E- M) k5 V8 h' Z9 } 這時候,王河南也把書看完了。他合上書,擡頭看見老婆的臉也黑了。
1 T; D7 ^' `0 w) Z9 O% t: C2 E 他的心抖了壹下,說:“妳站在這裏幹什麽?”
4 I. d% w6 k$ v) _. V$ R5 u 老婆說:“內容怎麽樣?” , o$ W3 B7 O6 l
老婆比王河南的文化高壹些。王河南做盜版書,老婆壹直是他的高參。 - X9 W, T& v1 c: o5 ], G
“不錯。”
( r N- r8 h. B' h; N% U 第二天,王河南把這本《盜版者》送到了壹家公司,掃描封面封底,錄字。 / u$ @# Z" O5 H7 V1 E4 w& O5 K
那個公司是他的老關係,互相知道底細。他們新雇了兩個打字員,速度快極了,20萬字,兩天搞定。
4 T3 }) M# A/ l. D- D 由於要搶時間,稿子出來後,根本沒有校對,王河南直接就出片了,然後送印刷廠。 $ K! a- }, U/ j! x
王河南沒有印刷廠,這壹點他沒有李湖北玩的大,他印書要到郊區去,那裏有壹個地下印刷廠,他付錢,機器就轉。機器從來不問他要出版社的委印單。
0 V7 y$ T: U R6 r7 y 那家廠子的效率極高,3萬冊書,壹天半,完事。
) q3 X2 j% ^6 n2 H9 | 接下來,王河南把這批盜版書發給各地批發商,還有壹些臨時堆放在了書店裏……盡管很疲憊,但是,他身心愉悅,因為壹踏踏的鈔票已經朝他招手。 / a3 p5 j7 X9 ~5 ? G' c( e; r
傻瓜都知道,鈔票招手,就等於美女在招手,就等於名牌服裝在招手,就等於山珍海味在招手,就等於美好生活在招手……
( m2 F1 t$ [0 z9 G( r0 K 王河南從火車站回家,天已經很黑了,老婆和女兒都睡了。他女兒叫王衍,15歲,讀高壹。
$ ^, ~' [( T! r. N 王河南輕輕打開門,進了門,把門廳的燈打開了。那是壹個綠色的燈,很柔和。 ; k9 S0 H! q) m5 t% V! a6 U
進了門,在玄關那裏,掛著壹面鏡子。王河南對著鏡子照了照自己。 5 Y1 _/ ^- P" l8 f) K
他看見了誰? 7 i/ f3 U# p+ r+ ~
他當然看見了他自己。 1 w3 C+ f- b1 ^* b. `. p
王河南,男,43歲,祖籍湖北農村,穿黑色風衣,棕色褲子,眉毛細長,鼻梁高挺,壹雙深深的眼睛似乎有什麽含義…… % x. {" T" n- o( [3 S1 n# J* E
他的心突然掠過壹抹陰影,似乎覺得,今天家裏的氣氛有些不對頭!
1 A) R' ~/ a) q. S 《盜版者》裏面的故事是作者胡編的,那無腳的情節不可能出現在他的生活中,那會出什麽事呢? * Y' p! W3 ?% M# M# {
王河南木木地脫掉皮鞋,換上柔軟的拖鞋,朝樓上走去。
2 k; m2 {7 @- |- ]7 J; A 這是壹個復式樓,空闊的客廳壹角,是螺旋型的樓梯,曲徑通樓上。 2 I4 d1 T D! Z7 R# t) S3 |
老婆和女兒的臥室都在樓上。 ( @. T6 e3 |3 r- }3 [
他沒有關掉門廳的燈。綠瑩瑩的燈光照過來,送他上樓。
1 [" j6 a* J9 o( S! }1 y0 l* n; T 樓上很暗。 + r5 f7 b- W) V
他把壁燈打開,這個壁燈也是綠色,王衍說綠色的燈光保護眼睛。
8 a. \. S6 }0 Z K 他輕輕推開臥室的門。 5 r1 j0 o& m+ }$ g+ U2 B9 T
臥室正中央擺的是壹張圓形雙人床。
% o) d# u. x$ C7 C0 v2 p: T 為了與此呼應,還做了壹個圓形的玻璃懸掛頂,純白色,上面灑滿了幹花,把頂燈打開,那幹花就絢麗起來。
3 j/ y6 w* i6 A2 b$ H. B 而此時,沒有開頂燈,看不見幹花,只能聞到彌漫在臥室裏的香味。王河南感到那香味也含著某種惡毒。 + v3 D- _; Q. G1 l2 w+ M
他走近圓形的床,伸手摸老婆。
4 ?, b) X$ s/ R9 I) m9 `7 _ 盡管在這張床上怎麽躺都可以,但是,王河南和老婆總是腦袋朝著窗子那個方向。
; V* C+ J3 o r& |6 z, e 現在,王河南應該摸到老婆的頭,可是他沒有摸到老婆的頭,而是摸到了壹雙冰涼的腳丫子。他壹下就想到了《盜版者》講的那個故事:按摩師手裏的那兩只腳丫子不會出現在這張床上吧?
4 ]$ c, V6 U8 v. _/ l, C 他圍著那張圓形的床轉了壹圈,終於摸到了頭發……/ N Q, o. a9 A# Y; z
壹個人驚叫著坐起來:“誰!” 0 C! C' M: n* f
是老婆。 5 t( h% _/ k' z, V& {
“是我,河南。”他說。
5 R0 b3 v# i4 \ 今晚,老婆睡覺偏偏腳朝著窗戶!她都囔了壹句什麽,又躺下了。
1 Z8 I4 ]5 d u( B; h3 z 王河南脫了衣服,鉆進了被窩。
. G" U' b2 p. x 平時,他總失眠,可是這壹天,他剛剛躺下就迷糊了,沈進陰虛虛的夢鄉…… 2 Q* x3 [/ f* J* S |
恍惚中,王河南看到了壹只蒼白的手,在黑暗中忽近忽遠。
2 ^+ @2 U9 Q! I3 m+ u3 k8 | 他微微挑開了眼皮。 0 }' J5 A. u6 O8 C. ]# ?
不是夢。確實有壹只手就在半空中緩緩緩緩緩緩擺動……
+ M4 d& [" B/ p& s0 l7 O8 ~ 王河南瞪大雙眼,擡起頭,死死盯住那只胳膊。太黑了,他無法斷定是不是自己產生了幻覺。
# o- Q8 B# r* Y" y# r4 ^+ n4 t 他慢慢地伸出手,想摸摸它是不是存在。可是,它漸漸飄到了老婆那壹邊,他沒有摸著。
/ J+ W8 o6 F4 b8 N 他慢慢坐起來,朝那條胳膊的影子摸過去……
; B+ W5 r" f2 I1 G 這壹次,他終於摸到了它!同時,全身的雞皮疙瘩壹下就豎起來了——這條胳膊涼森森的,就像死人的溫度。 ! Q$ a7 o7 C3 y4 e6 O( G8 J1 f4 [; P
他順著它摸下去,尋找根源。最後,他摸到的竟然是老婆的肩膀、脖子、腦袋…… - ^8 B: b/ R) g$ e8 Q8 U# y
“妳摸我幹什麽?”老婆冷靜地問。 $ S: d9 i* K7 ]
“桂君……妳怎麽還不睡?”他壓製著喉管的顫抖,問。
- M1 a( g" T* f; M4 G “妳怎麽還不睡?”
4 Q. w) N! m* x' X “我……剛剛醒過來。”
& M. g/ N* G# p* C% p: U5 W “都睡吧。”
5 s8 d& h4 w8 u, `: v5 T* O1 k “妳……剛才在幹什麽?”
5 S6 W, p P5 y# ^5 ]& t* z “我?”老婆突然笑起來:“妳說我在幹什麽?” " d, E; ?6 y( X8 `' \9 G1 t3 g2 A
王河南不知說什麽了。深更半夜,伸出胳膊,在半空中擺來擺去,誰知道這是在幹什麽! # C! S) {" U8 m8 {
“我在練氣功。”老婆說。
( |6 X" q$ Y S$ [ “妳什麽時候練上氣功了?” ( ~! A1 _; L+ n3 C2 V
“剛學。”
% W" d: N3 T2 m 王河南在心裏緊急地分辨著老婆這些話的真偽,嘴上說:“妳可別走火入魔啊。”
8 V# C4 ~! f) F7 m7 G' b/ I2 W, Q) ^ “我看,是《盜版者》的故事把妳看得走火入魔了。”停了停,她又說:“妳可別半夜把我殺了啊。” # W0 \. l9 n8 a5 j0 Z
王河南小聲說:“我把燈打開好嗎?”
) W2 Y: Z% O8 ^) e4 h( L “妳開燈幹什麽?”
. i1 j& y* H/ t, ] “我想……看看妳。”
' z% k! s5 F; K: ?4 a4 t7 e6 N 老婆幹幹地笑了笑,說:“妳懷疑我不是妳老婆?我還懷疑妳不是我丈夫呢!” 8 A9 A& U6 ]3 Z" ~. l7 R
不知為什麽,王河南聽了這句話,像被電擊了壹樣哆嗦了壹下。他沒有再說什麽,木木地躺下了。
4 u' K! P) _5 o' x" m5 a 他再也沒有看到老婆的胳膊。 2 w5 B3 Y' X* d
過了很久,他的眼皮終於合上了…… 5 k5 F& o8 f6 _, G% u0 l8 e8 ~
他隱約開著壹輛車,行駛在壹條郊區的馬路上,他是去印刷廠拉貨,拉《盜版者》。 8 ?6 C2 O @# M9 g" v* b" m' f* g2 `
印刷廠的大院裏異常安靜,沒有壹個人。
" ?; s5 X$ [$ F% a9 Q5 [ 他停下車,走向廠長辦公室,門鎖著,他返身又去了車間。 - X, P) |5 u' y3 p3 Q! s/ R
車間裏很暗,機器都歇著,壹股油墨味刺鼻。 8 C6 g7 N9 Z1 Y" D. M6 H6 f5 q
他瞇眼看了看,終於在車間壹角看見了壹個白帽子。那白帽子下是壹個女子的腦袋,腦袋下當然是她的身子。她蹲在那裏裝訂另外的書。
; N7 L" c; x4 I: N2 T& D 王河南問:“我的書印完了嗎?”
$ r2 t! m+ A9 q: r8 D 那女子說:“那本《盜版者》?”
0 {* O' w+ F- j “對。”
$ O6 P% O0 @# j& Y “完了呀。” / x$ e) i- h( s, p3 R6 e) g% t1 |
“我拉走。”
5 n1 s2 g" u$ L9 m5 N! j8 j+ b 那個女子站起來,用奇怪的眼光打量著王河南:“王老板,妳別開玩笑了。”
) |' T) F5 ~0 N" |4 c$ U) _$ G “怎麽了?” 6 ]: M0 {" F6 z7 Z$ ^
“妳不是已經拉走了嗎?”
1 m, i+ P+ c9 B6 M8 k “我?”
! V! f- J* I7 g- I$ C5 H “對呀,我跟妳壹起點的數!” $ x8 `$ V, _7 q
王河南想了想,問:“這是什麽時候的事?” . J3 l0 M9 K& e) b
“剛才呀!妳得健忘癥啦?妳說妳得趕快去車站發貨,就急匆匆走了……” 9 R: q( V, g1 l. X6 U9 {
王河南不再說什麽,轉身出來,開車駛向火車站。
7 c; c3 ~' o1 T 火車站似乎很近,壹眨眼就到了。
8 Z4 L, j" Z" a, B. k$ } 他的壹只腳剛剛邁進貨運處的門,就像被釘住了壹樣停在了那裏——他看見了他自己!另壹個他正在那裏跟壹個工作人員交涉著什麽。
$ \- r# q$ z: N+ d! P/ n 王河南蒙了,這個人的長相和他壹模壹樣!眉毛細長,鼻梁高挺,壹雙深深的眼睛似乎有什麽含義……只是服裝不同。王河南穿的是壹件黑風衣,棕色褲子。而這個人穿的是壹件米黃色夾克,黑條紋褲子——那也是他的衣服,只不過今天他沒有穿而已!
2 D9 j% m0 h+ F- q, c( m3 r 突然,這個“王河南”不跟那個工作人員爭辯了,他似乎感覺到了什麽,擡起頭,四下張望,好像在找什麽人。貨運處大廳裏人很多,晃來晃去,吵吵嚷嚷。可是,他的視線準確地朝王河南射了過來……
$ o: _* Y$ `% g 兩個人的目光碰撞在壹起的壹剎那,王河南壹下就醒了! & u- }. \) A! }* f7 _! ?. F) y2 G, H
黑暗中有壹雙亮閃閃的眼睛。
4 ], q* _! u& J! ~& x8 a9 X8 u 是老婆。* t: v' B$ \# U h4 [
她和王河南面對面躺著,她的臉幾乎貼在了王河南的臉上,正直直地看著他。這時候,月亮已經出來了。 ) X/ u( c) |5 a9 ~
王河南不堪夢裏夢外的恐怖,驚恐地說:“桂君,妳看什麽?” 8 K, {+ w/ F1 Q" t7 C: Y+ G5 `( [
“妳看什麽?”
) l) l# Y8 h3 r# b* ?" ~0 f' s “我剛醒啊。”
) x- e# I9 M, |8 R( v “好半天了,妳壹直這樣瞪著我,我都快被妳嚇死了!” ) _" j* H C: _9 g2 C3 Z- J- D+ n
王河南使勁搖了搖腦袋,說:“明天妳壹個人照看書店吧,我得去醫院檢查壹下,最近我可能太累了,總做噩夢。” # X- q6 L N9 J$ L! n8 ?/ O2 d
老婆的眼裏射出異樣的光:“妳說什麽?” % c! A0 P! o0 V" [' v, o3 k! {, {
“明天妳壹個人照看書店吧,我得去醫院檢查壹下——怎麽了?”
# u6 y1 q4 Y0 t 老婆低聲問:“明天是什麽日子?”
: _$ W E! a0 _+ q 王河南想了想,試探地問:“是妳的生日?”
$ d$ [( C! ~! B' V! i# p “……” 7 c( F" F( Z5 l$ U
“是王衍的生日?” ! _3 e& D* S7 T q" g o
“……” , X) J1 }1 z( f( M
“是咱們結婚紀念日嗎?” 4 \. M& o( h; {9 b! W! ]
“……”
2 r+ i2 A* w1 Q0 y, e0 p “我想不起來了。”
2 Z! |. {8 X9 h3 U 老婆壹直不說話,只是呆呆地看王河南。 3 N- H1 n, d* n7 I" A* a# J" L* m
“妳別這樣看我好不好?妳的眼神太可怕了。”他壹邊說壹邊拉過另壹條被子,和老婆分成了兩個被窩:“得了,明天我和妳壹起去書店,這總行了吧?”然後,他轉過身去,閉上了眼睛,給老婆壹個脊梁骨。 ( ~4 D; Q% |) s$ e/ H! f. [+ q
而老婆壹直在背後看著他,眼睛炯炯閃光。
0 F7 y) a) L0 Y 天麻麻亮的時候,王河南睜開眼,發現老婆已經不見了,只留下空被窩。 ! c6 K' Z% B: S7 d+ t% M
她去哪了呢?
0 p4 z& B/ Z& t7 P9 L" w( ] 王河南披上睡衣,下了地,穿上拖鞋,走出臥室,敲了敲女兒的門。 . i; F8 d( t- M- K. E
沒有人應聲。
- v3 X; q/ \! g, b1 @9 N8 B+ V# b7 r 他推開門,發現女兒也不見了,同樣只留下了空被窩。
" V6 T$ u" A1 V5 |" l5 a. x! {4 e 他壹下陷入了怔忡——難道老婆和女兒都是冒牌貨,天壹亮她們就消失了?
2 [. D" Z/ U$ e4 Y# Z8 F$ c7 N 他朝墻上看了看,老婆和女兒在照片裏朝他微笑著。她們坐在壹片綠油油的草地上,笑吟吟地看著鏡頭,壹陣風從她們身旁輕輕吹過…… e) D: G. I2 P
王河南穿好衣服,出了門,來到書店。 ; q1 {4 l$ @8 T7 Y
老婆也不在書店裏。
9 [1 _ s) g0 j 他走進了後面的庫房。庫房本來就很狹窄,昨天放進了壹垛垛的《盜版者》,幾乎沒有空間了。 ( P. B0 ]% {; G
他拿起壹本來,壹邊翻壹邊想:這本書好像帶著某種晦氣,應該趕快都發出去……
' I' b: H$ ^5 o6 B. ~$ |+ l 眼前突然壹黑,他警覺地擡起頭,發現庫房的門被關上了,而壹垛新書下竄起了高高的火苗!
' w$ O/ K$ z0 V* L' l5 q 他扔了書,跑過去推門,外面竟然鎖上了!接著,壹個聲音傳進來:“妳永遠別想出來了!” 3 a# ^( C5 C9 F, q& x c5 z$ C4 a+ j
是老婆! ; |" n; a& s6 w. t$ c9 n" P
“桂君,妳要幹什麽?” ' H" D" h, A% C6 o3 M
“我要燒死妳!”
; ]; B+ S# t0 R6 d3 e( D “我是妳老公啊!”
9 i7 ^* B- v8 G V9 ~; N “呸!他在我身邊呢!”老婆憤怒地說。
" n3 l' C, m2 l/ Q+ J% [0 D- u6 R 王河南傻了。他想先救火,可是,那火迅速擴大開來,根本撲不滅了。庫房裏轉眼壹片火紅。 o6 w) J! S3 V' J, B) x' {# p
借著明亮的火光,他看見很多沒有腳的人,紛紛從那壹垛垛書裏爬出來,悲慘地嚎叫著,四處亂竄。他們像書紙壹樣易燃,轉眼就變成了扭曲的紙灰。 , g+ ~) T M. ?- X( z1 O% A- w' Q8 C
很快,他也被點著了,壹雙腳變成了紙灰,壹雙腿變成了紙灰,上身變成了紙灰,胳膊變成了紙灰……最後只剩下腦袋的時候,這個腦袋還在想:今天到底是什麽日子? 7 `" X5 Q2 |4 t2 Y- I0 K" R% B
這個日子壹定藏著個巨大的秘密。
2 a Q# g) d2 I7 ~5 G5 D, T 因為他沒有答出來,所以今天就成了他的忌日……
9 d3 q j% a% s, J 王河南沒了。
7 v' \% |0 T2 c: R. [% c y0 B6 f 準確地說,是復製的王河南沒了。
$ \$ r6 C$ c8 z5 N9 ^0 k I7 G8 ^ 王河南還在,還在繼續做著盜版書,僅僅是受了壹點驚嚇,僅僅是損失了壹個書店。
4 {# V1 B4 V. b 這個復製品最終都不知道他是個復製品。 # S) p1 P+ Y# L! z
他最終都不知道3月15號是個什麽日子。
. A5 e1 m5 R/ w1 T 他最終都不知道,每年的這個日子,王河南家的書店都關門休假壹天。
' n1 f9 w" ^; R5 M7 L( @2 a2 a3 `9 k; c1 U
|
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