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張星華一直往前走,他要去“朝聞到”。
' o! ? {5 d1 Q0 F “朝聞到”是一家食肆,扑鼻而來的異香,直叫人迷醉。一方紫檀木匾,上題“朝
1 n) j/ H8 ?" @1 Y; Z# h聞到”三個金字草書。叫人一見了就想起,朝聞道,夕死可矣。門面兩側有一副對聯, : p% [1 y! S" ~3 h! {' j
“食海無邊,回頭是岸”。可見店主人是頗有禪心的,亦十分循循善誘。可是張星華既
5 M1 q3 w1 `' T4 T1 e$ v然已經到了這里,他怎麼肯回頭? # ?, S/ i, o0 J" @
飲食男女,人之大欲,飲食尚且要排在男女之前,真正民以食為天。而“朝聞到”
2 @2 N9 ^: d" B4 ]正是以美食出名,各地的饕餮一族接踵而來。因為“朝聞到”的幾大招牌菜,“西施舌 9 P& r5 l, s1 H2 q. X
”,“他似蜜”,“勾魂面”香飄四海。
% g: X+ {/ U- C' ?4 b; Y1 U; M: j. l2 [ 即使他們見了店面的對聯,還是義無返顧地踏了進去,從此為了口腹之欲再也不能
3 ~# C, t% ]# q6 k: V8 T自拔。張星華也不例外。 9 p. O7 C0 Q& h% q. M
他一進去,老板娘香孜然便來招呼。她的年紀不算輕,然則也不大。明明經過了些
: L1 A9 e8 X* r4 K T7 {0 m( i& P! B風霜,但是卻讓她更添風韻,正是女人最嫵媚的年華,似一道火候正好的佳肴,芬芳扑
! L/ h$ [3 n8 |6 m ~: q) @5 k鼻。
! M2 G0 Y6 W5 G/ u 她穿一件天水碧旗袍,上面是絲絲縷縷的雲影,真正是暗香疏影,寶髻松松挽就,
, n; ^& `/ b1 r( ~% t& H* v簪一根碧玉釵,上面的珠串直垂到耳側,在她行走時偶爾輕拍她秀面,更襯得她膚光勝
2 s% v; `8 X" d" t% N雪,秋波婉轉。
& c& h L1 B5 [ 她柔聲問:“這位客人你要來點什麼?” " w& T* p1 |/ G1 H* T
“勾魂面,當然是最有名的勾魂面。” ; y+ A) v! G7 k6 ]7 k# \
張星華 “凡事要循序漸進,才能漸入佳境。心急吃不了熱豆腐,‘勾魂面’是小店
+ p% w' F8 r, i/ b+ X最拿手的菜色,客人不用急著吃,先嘗嘗同樣有名的‘西施舌’和‘他似蜜’如何?” * [. `& @. Z8 l: W- E* G- |- x
香孜然笑了,嫣然百媚。她才不著急,放長線才能釣大魚。
6 M3 ~ a C# Q' ?3 f “我看不上那兩道小菜,直接給我上‘勾魂面’吧!” ! A/ S& c7 b7 h* f* m; n5 O3 w
“那可不是什麼小菜,所有的名菜背后都是有故事的,那兩道菜也是來曆非凡。”
; A1 _6 I) Z9 X香孜然娓娓道來。
1 {6 Z' t7 g" Y5 F6 n “西施舌”是一種海鮮,愛吃海鮮的男人愛上了海鮮店的小妹,忘記了家里發妻的
9 r8 `8 {$ W- q, L. b; r/ k. a0 k辛勤操勞。女人為了挽回丈夫的心,苦練廚藝,可是沒有用,再好吃的飯菜比不上一張
, r; j" W5 ]( D w; _, v青春的笑臉。女人忍無可忍,她殺了那海鮮西施,割下她的舌頭,做出了最心碎的菜式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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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他似蜜”本是回教館的名菜,就是“滑熘羊里脊絲”,但是本店的“他似蜜”一
6 s% H" k- i9 R8 t" q經過改良。男人是很喜歡發誓的,因為誓言那麼廉價的東西,偏偏似糖如蜜說來最動人
3 k. Q6 O+ l2 M, O9 h( v9 J。一個回族少女為了誓言被騙,未婚生女,只能獨自隱居他鄉,靠賣“他似蜜”養大了 . @8 C+ r0 M- S" J
女兒,可是那個孩子居然愛上了當年的負心人。母親拼命阻止,女兒要負氣離家。母親 / d3 A- {0 ]( O V
只好說出事實。女兒羞愧不已,她沒有父親,從小養大她的只有母親和那一盤一盤的“
! `# h" q( ^, C0 z7 @6 v他似蜜”。“他似蜜”就是她的父親,她的父親也只能變成“他似蜜”。女兒親自動手
4 i6 Q2 u9 W9 o做菜和母親和好,那一道“他似蜜”果然味道鮮美,就像他當年說過的虛妄的誓言。 - W, \5 z) c4 T2 E
張星華聽得顫栗,然而茹毛飲血是人的本性,他的內心莫名興奮起來,果然每道美
# `4 T' _( Y. o0 p食都要以血腥作為佐料,才能有那樣鮮甜滋味。
$ v. Z3 U! T+ o 中國人已經將吃的藝術發揮到淋漓盡致,天上飛的,水里游的,山里跑的,四條腿 ' {5 j: h2 H) W" m" v
的除了桌子沒有不能入菜的。中華美食是一朵令世人嘆為觀止的奇葩,而“朝聞到”是 ' `3 ?! [# `- c, E! l
這朵奇葩上最哀艷凄惻的一片花瓣。 $ @% k, p1 {: b% A+ K
“那就先給我上‘西施舌’。” * n$ c) l" I9 ^! H; Z. E
“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,本店美食代價不菲,想吃什麼就要用什麼來換。”
* n6 Y1 G6 C$ Y: T0 r 的確,這是最公平不過的了,他吃了別人的舌頭,就也要將自己的舌頭留下來作為 ( T1 h& y7 P; I. A( C
下道菜的材料。 9 A/ m/ D- t. P/ g* p
這代價聽來可怕,張星華有點猶豫,他不敢馬上應承下來,說要回家仔細想想。可
/ ]. U( c" Q8 h( z! \* W _是他回家以后,吃什麼都覺得索然無味,因為他滿腦子想的都是“朝聞到”那些殘酷的
% u. w; J% Q2 z/ t; h美食。那是無比的誘惑,讓他寢食難安,終於在三天的折磨以后,他沖進了“朝聞到” 7 Q) o5 R$ Q) t* f3 P& m9 j0 D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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" Y0 T/ K+ r: r# W# a. v$ R4 |! F 那美艷神祕的老板娘問他,“這位客人可是想好了?”
; Z( H: O# \: G& T- U, z “我是一個美食家,最崇拜的偶像是古代的名廚易牙,為了追求美食的最高境界, - x: K' t2 d+ K$ H' K! s
連親生兒子都可以入餐。我這也算是為追求美食而獻身吧。只是我有一個問題,我要是 & c; M) x) W) }, M
把舌頭割下來了,我還能嘗到食物的美味嗎?”
- z; a; p& ^7 E2 C$ f 香孜然微微一笑,眉目流轉,“本店大廚已經到了庖丁解牛的境界,你絕對毫無痛 4 Z9 R E2 F2 ?0 {
苦,是在品嘗美食,已到全然忘我之刻,失去你的舌頭。而且真正的美食家,並不是只 ) g; ]0 n$ c% }1 T7 h
用舌頭,他的全身都應該充滿味蕾。客人,可是想好了,要大廚準備上菜了?” 7 _7 h7 |. p* z5 M" R
張星華早已心神蕩漾,怎麼說得出一個不字,忙不迭地點頭。連話都不肯再說一句 ( g8 G+ A$ F' i
,他要保留舌頭的一切力量,好好地發揮它最后的功能。 ' O/ }% n* V' e+ X* x/ C
菜端上來,小小的一只青花瓷碟,當中的“西施舌”呈現出少女桃花粉臉般漂亮嬌
8 ]7 P* }$ p. @$ f# Z4 p嫩的粉紅色,他迫不及待地叉入口中, 才咬了一口,就滲出香甜的肉汁,嫩汪汪地誘人無 . e0 s% }, U4 j: W* S
比,讓人的骨頭都酥了,輕輕嚼動更是溫潤即化,留下滿口的鮮甜餘香.
J5 ~. ~! U# i, D4 ^0 o$ X, W6 Y 身為美食家,張星華早已閱菜無數,可是如此曼妙的口感,他還是第一次嘗到。
( K: o# U4 t, C9 ^4 p 這是和美食的抵死纏綿,一個真正熱辣的舌吻,真是無比消魂。從舌頭開始,再到 ( f d6 Q( ?: j: }
食道,一直到胃,都獲得了無比的滿足,仿佛身體的每一個細胞都在興奮地大喊,“太 - l9 b& Y1 g2 X
好吃了,還要,還要。” 1 q9 }# @* u/ T* ^7 a+ s1 w: c
難怪那老板娘那麼肯定,即使是他失去了舌頭,依然可以品嘗到美食。因為真正的
$ R* K& ^+ ]. O6 n* A美味早已經不止是單單帶給舌頭快樂,而是帶給所有感官極樂享受。 " S g: F( u" C
張星華沉浸在感官的奇妙享受里,完全沒有注意到他的舌頭已經失去,因為他已經
# @7 h% I/ t, c8 ~無暇注意,也根本不在意了。他不再需要舌頭,那樣的美味根本無法用語言形容,只能 2 Q% F& i0 B" ~) H1 \) E
自己品味,而且為它付出什麼代價都是物超所值。 ( w8 y) }$ H* B, B: c
一切美妙的東西都有誘人上癮的魔力,張星華第二次上門,用他的背脊換了一道“ ; ^/ L. h) ?2 G/ l% {
他似蜜”。 那是人身上運動量極少的部位,本身肉質細嫩還油花滿布,再加上“朝聞到”
* M W7 V h- V4 n) G* C的獨門烹飪,更是超嫩鮮腴,極致鮮甜. - {& P* k2 D( X9 N j
張星華吃得津津有味,即使他以后只能癱瘓在床上。 - j1 \4 o5 w; b6 I. S
張星華第三次來“朝聞到”了。他是被抬進來的,這次他他終於點了他最神往的菜
9 V9 G& P. R5 i' Q, c; A* L# ^+ P& a5 F——“勾魂面”。 0 I" ^' K, a& R* P% |6 }. _3 j
“勾魂面”作為“朝聞到”的鎮館之菜,自有它特異之處。它的美味來自鮮活,因
9 t) l5 d% L% b( F) O: K為它是用最上好的面粉,混上活人的全部精魄,面粉的。精道和生魂的勁道完美配合,
( J% |. x" G7 |' g嫩中帶腴, 耐嚼夠味,直叫人生死相許。而且因為食用它要付出生命的代價,讓它成為 ) V" G4 `, g, |. q u9 T. r# f( b
名副其實的“勾魂面”,那樣皈依的誘惑,讓它更顯誘人。 9 x, Q+ a# E7 F* \/ ?
香孜然照例問他,“客人,你真的想好了嗎,為了一碗面,付出生命和靈魂是否值 4 O! Y, X/ v) s9 _) M
得?” + L: |9 `( K0 u& W- ?" b+ o# i/ b
張星華堅定地回答,“我在世上最大的追求就是享受美食,若是吃不到最極品的‘
4 D1 `- h5 q( x" Z% `勾魂面’,我就是活著也不過是行屍走肉,還不如朝聞道,夕死可矣。”誰說只有鳥為 / D$ a5 F9 Y, b; G. t
食亡, 2 m% e+ S1 Q+ B% _+ }4 V. u
香孜然點了點頭,碧玉珠子顫動不已,真正玉釵頭上風,她笑道,“客人說得好,
& W# \% X! S. \大廚,準備上菜。”
, K6 g ?) h4 i) e: O9 E( s 店里的那扇帘子掀起,一股勾魂的異香隱隱傳來,一個人的腳步聲越來越近,張星
% ^. ^6 `6 u5 A% q: }3 i華盯著那個方向,眼中充滿了期待,就像一頭飢餓的狼聞到的血腥的氣味……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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